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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正志清醒了,但他已经无法离开椿院,因此除夕夜的家宴,未来家主继任就“因病”不能出席了。
家宴筹备了一个月之久,就算临时出了这样的乱子,照旧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白哉罕见地换上了一套正装,与一护一同入席,向诸位分家的家主问候致意。志波宅上一次这么人气鼎盛,还是六年前新春祭典的时候。一护对那时发生的事情只留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因为兄长的失踪,他哪里有功夫享受什么热闹愉快的宴席?
更何况这种场合距离年轻人会喜欢的那种活泼轻快的氛围显然相去甚远。
但这次宴会一护横竖是看哪里都顺眼,哪怕只是他兄长老老实实按本宣科筹办的,年轻家主也毫不在意地给出了偏心的评价。谁叫他兄长穿着正装这样好看?哪怕年纪轻,一身沉稳镇定的气势也能与那些老头子们分庭抗礼,丝毫不显弱势。黑色更能衬得兄长如同白菊般清冽凛然,气质无双,衣襟袖摆的家纹暗绣也为他添了几分庄正,一行一止都动人心弦。
一护情不自禁地几番偷看兄长轮廓分明的侧脸,觉得就连那弯翘纤长的睫毛都赏心悦目。白哉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弟弟的心不在焉?他以为一护是觉得无聊了,但毕竟一护是家主,在这种场合就算当个没表情的人偶也得撑住场子。白哉便偷偷在桌下将手挪过去,在弟弟腿上轻拍了两下,示意他严肃点。
两人本就并肩而坐,这点小动作被袖子遮住,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哥哥的手一摸到大腿上,一护就浑身一颤,竟不由得害臊起来。明明哥哥看起来那么冷酷正经,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就忍不住了,真是太任性了。
弟弟心虚地赶紧挪回了视线,盯着自己的桌子假装没有觉察到哥哥的手就搁在自己的大腿上,琢磨着假如哥哥想要往更深处摸一摸,自己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然而白哉见他老实了,就自然把完成任务的手收回来了。一护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哥哥并不是要玩眾目睽睽之下偷情的play,心里竟然还有点失落。
要是哥哥能不这么正经…跟梦里一样热情点的话就好了。
晚宴毕竟漫长,等到一护能从正坐的姿势里解脱出来的时候,他的腿都麻了。要不是哥哥扶着他一路往椿院走,一护肯定半路上就要趴下了。一护成年之后也并不比兄长矮多少,可他非要像个孩子似的半歪在白哉怀里,让哥哥环抱着的腰一路半扶半抱走回去。以前一护自从懂事了起,就不怎么跟兄长撒娇了,可现在一护却知道,他的依赖会让白哉觉得很高兴。
只要能让哥哥高兴,一护自己也就觉得很开心,所以他假装半残人士,也颇为得意。
不过现在的椿院不是一护跟白哉的两人世界,还有那堆吹鬍子瞪眼睛的老头子们在呢。一护愉快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接下来的项目是他们这一堆逼良为娼的罪魁祸首围成一圈,要开始给清志施压了。
一护不知道当年是不是他哥哥也遇到过这么一遭,但作为此刻的帮兇的一护光是想像一下都觉得很不爽快。毕竟白哉跟清志一样,都是承担着“监督者”的职责,所以长老们故意要讲过去那些血跡斑斑的“监督失败”后家主遭到诅咒反噬的惨状,用意自然是逼迫已经上了贼船的监督者不要怠忽职守。
一护不爽快的缘故,倒不是因为长老们的危言耸听。以他当了六年家主,持续不断地研究如何摆脱诅咒,并且最终绝望地作死了数次的经验来看,长老们所说的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正因为这些可怖凄惨的往事是真实的,才会变成心理的重担,一直压在哥哥心头无法祛除。
本来哥哥就不愿合作,寧可选择去死了。要是最后无可奈何的妥协的结局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兇险痛苦,那样的话哥哥究竟会有多难受?
一护一面看着清志面色惨白地颤抖着嘴唇,一面用馀光打量身边白哉的表情。一护无法从兄长的表情揣测到是否白哉也会想起当年的自己,因为哥哥看起来冷酷又淡漠,就像是个毫无怜悯心的石像。
长老们说完了那些故事,就让白哉把规则一条条跟清志说明白了。一护在内心里自私地希望这些束缚着兄长的锁链,也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转嫁到清志身上,从此不必再折磨着哥哥。但与此同时,一护拼命压抑的罪恶感仍然在不断地上涌,他哪怕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都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凉,好像面前这个本该天真活泼的少年的一生,从此就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令人痛苦的会议结束了之后,白哉领着清志去祠堂。天边滚过几道闷雷,几片白光闪过,将那两个掩映在半人高花丛中的身影映亮一瞬,随后又再度沉入了黑暗之中。一护不知怎么的,觉得很是喘不过气,头一次觉得他早已去惯了的那个祠堂变得极为可怕。他抓着胸口,害怕得浑身发抖,差点就要出声把哥哥给叫回来。但幸好在一护的神智尚未完全崩溃之前,兄长就已经折返了。
白哉沿着小径平稳地向他走来,看见他的弟弟掀起软布帘的一角,跪在门口一脸坐立不安的模样,焦急不已地往这边看。和室里柔和温暖的光镀在一护整齐束起的马尾上,就像是阳光灿烂的夏日里开满了河堤的雏菊,光泽鲜亮而美好。白哉不由自主地和缓了表情,方才被弟弟描述成毫无怜悯心的石像脸转瞬就变成了一护熟悉的温柔体贴的神情。
他抬膝跨上台阶,弟弟主动伸手探向他,白哉也便紧紧拉住了弟弟的手掌。两人一块沐浴在了和室的明亮的灯光下,一护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不详才稍微消散了几分。他们俩的手交握在一起,一块离开了和室前往一护目前住的房间。白哉将他送到了门口,弟弟反而在推开门的时候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于是兄长便接受了弟弟的暗示,没有再提起分房的决定,跟着他一块走进去了。
这个晚上註定不太安寧,雷声之后暴雨骤临,一护哪怕缩在哥哥怀抱里,都被那吵杂的雨声扰得不能安寧。可他能听到劳累了一整天的兄长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声,害怕打扰了白哉的睡眠,青年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暴雨总会让他想起许多过去不太愉快的事情,而不再承担祭品义务,似乎并不能让他彻底摆脱那些糟糕的回忆。
一护好不容易累得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了什么响动。他不由得凝神去听,但那响动在雨声里并不分明,只是若隐若现。正当一护犹豫是不是要去看个究竟的时候,猛地一声惨叫传了过来。
他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坐起了身。白哉也被那个声音吵醒,迅速掀开被子扯来了罩衣批在身上。
“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一护却没有答应,他心里不祥的预感如同一个漩涡,在胸口徘徊。他紧紧拽着白哉的手掌,对他说:“我也一块去看看。”
一护既然一起去,白哉便要去拿伞。可这种时候一护哪里顾得上暴雨,踩上鞋就径直跳进了院子。他们俩一前一后飞快跑向了祠堂,但那木质门是反锁了的。白哉侧耳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并没有什么声音。一护已经急不可耐,在门外扬声呼唤:“清志?正志?你们在里面吗?”
祠堂里没有任何回应,一护浑身被冻雨打得透湿,不由自主地发抖了起来。
他还没再说一句话,白哉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伸手将一护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抬脚就揣起了门。
幸亏这祠堂有些年头,就算木门再怎么结实,那个时代的设定也只是靠木栓搭上反锁,经不起猛力。这样大的动静已经招来了长老们,可祠堂里面却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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