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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朱方城伏魔六（第1页）

那位臣子一直都在叹着气，说一句话叹一口气。

“谢先生啊，愿你死去，下世投胎投个平常百姓好人家吧，再遇一个这样的知己，不要做君臣，就做普通的朋友。”

朱余庆已经离开多时，谢知遇的灵前只有这位臣子，这位臣子在临走前说了几句肺腑之言。

“自古君臣之道，君为主，臣为仆，为人臣者，瑜不能掩君王。谢先生，你的光芒太耀眼了，挡住了城主的光，就算你和城主情同手足，他也不能不忌你、猜你、讳你。公主是我杀的，如蔻也是我杀的，我不求你原谅，只愿你安息。为人臣者，听君命，行君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有天我也落得同你一样的下场，我自当安然受之。谢先生，安息吧。”

短短几句话，旁人听着，或许会有些许诧异，但也只能无奈摇头，自古君臣相伴，从的都是这个理。

谢知遇听着，却如五雷轰顶！耳边来来回回的都是那句话——

“谢先生，你的光芒太耀眼了，挡住了城主的光，就算你和城主情同手足，他也不能不忌你、猜你、讳你……”

公主是怎么死的，如蔻是怎么死的，谢知遇都不再追究。他与公主之情，如兄如妹，从来礼遇有加。他与如蔻，相知相爱，如蔻因公主之死偿她一命，他陪她以死谢罪，不枉她的一世情谊，世人诽谤她是青楼女子，清白之名有他知晓亦已足够。

唯有相伴十余载，一生信之、敬之、伴之，曾经共赴时艰，曾经共享荣耀，曾经共度韶华，亦君亦友的朱余庆，却在暗地里与他背道而驰，忌他、猜他、讳他，给他风光灿烂的十余载岁月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他对他深信不疑，坦诚相待，他却对他两面三刀，心口不一！

谢知遇生前从未哭泣流泪，却在死后的第七个夜晚，在赴黄泉的路上放声痛哭，哭声凄厉哀婉，听得周边的孤魂野鬼也跟着放声痛哭。凄厉的哭声引来了蛰居人间的魔。他的怨念随即化成了魔，终日徘徊在朱方城里哀嚎哭泣，引来无数厉鬼作乱城中，朱余庆前前后后请了十来个仙门中人做法，都无法将他降伏。

数日前，恰逢苏青丞两兄弟赴湘南紫竹林许家路过此地，见城中阴邪之气甚重，遂施以援手。两人在城中缠斗数日，无法镇压谢知遇的怨灵，也无法度化他。无奈之下，苏青辞请来师父苏若言的分身相助，才将他的怨灵封印。没想到夜里又突生变故，朱方城一夜之间百姓尽皆暴毙，君臣十余载的辛苦终究毁于一旦！

夜风越发地凄凉，朱余庆仍是匍匐在地上，哭声呜咽，声音渐渐变弱，宫人们一个个像木偶一样垂丧着头立着。

苏青丞两兄弟沉默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朱余庆和站在屋顶上的谢知遇。

不知何时，站在屋顶上的谢知遇身影一点一点地化成飞灰，消散在绯色的夜中。良久之后，朱方城里再无谢知遇。

远处的殷皇再一次微动了脸庞，似乎向这里看了最后一眼，而后身形化作一团黑色的烟影，随着风，刹那飘散而去。

绯夜之中，仍有暗影攒动，那些被阴气召唤出来的孤魂野鬼还在朱方城里肆虐着。天未亮，朱方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曾经无比辉煌，曾经无比风光的一对君臣一座城，一朝终成了虚无。

“还不把你的术法撤了？”苏青丞盯了眼绮月。

苏青辞至此才从惊愕之中醒悟过来。谢知遇的怨灵已经消散，他要的不过是朱余庆的一个道歉，或者仅仅只是想要为自己的真心得到一个回应而已。他应该得到了，所以走了。

只是，这代价过于沉重。

“殷皇就这样走了？他不杀我们？”等他反应过来时，殷皇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的术法，撤了！”苏青丞又重复了一句。

绮月摇摇头：“不可以。”

“这满城的孤魂野鬼都是因你而起，你若不撤术法，我会再刺你一剑。”苏青丞手指微扬，水色长剑再次对准了绮月。

绮月仍是摇头。

苏青辞见状，忙挡在绮月前面，冲着苏青丞吼道：“太师叔祖哥，你干什么？这和绮月姐姐有什么关系？”

苏青丞直摇头：“不是我要干什么，而是她要干什么。她现下布的术法阴气极重，极易招引孤魂野鬼，若不撤去，怕是别的地方的百姓也要遭殃了。”

绮月冷漠地望着他们俩，手轻轻从衣袖里探了出来，张开掌心时，赫然多了一支玄箫。两人定睛看着那玄箫，但觉眼睛有些飘忽，看不太真切。玄箫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四下里立时传来“呲呲”的如哭如泣的尖锐声音，苏青辞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须臾，玄箫消失，孤魂野鬼凄厉的嘶吼声刹那消失！

“这又是什么咒术？”苏青辞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绮月，不知道她又用了什么术法将这些孤魂野鬼都驱散了。

绮月已飘然起身，斜眼瞥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化作一抹红影，顷刻间便飞出了城宫。

苏青丞立即收剑追了上去。苏青辞见状，也要追了上去，但瞅了眼旁边的宫人和仍然匍匐在地不知是死是活的朱余庆，又不得不停下来，盘腿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画出几张驱鬼符，又绕着他们在地上画了个圈，布了个咒阵，将驱鬼符贴在咒阵上，这才放心离去。

等到苏若言带了人再赶到此地时，满城的孤魂野鬼都飘到了这里，围在咒阵外面，对着咒阵张牙舞爪，咒阵里几个胆小的宫人生生被吓死了，朱余庆依旧保持着匍匐在地上的姿势。谢知遇已不在，殷皇也不见踪影，唯有那弥漫着整片苍穹的绯色依旧。

而苏青丞兄弟二人追着绮月出了朱方城，整整追了大半夜。夜终于过去，黎明到来，天地间的绯色才渐渐散去，太阳的光芒再度包裹着大地，肆虐了一夜的孤魂野鬼终于潜伏到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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