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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能不忆江南（第1页）

夜凉如水——

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外，远处一位身着秋香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而来。她神色疲倦，仿佛刚刚捱过一场劫难一般，脚步缓慢而滞重……

“小姐…您不用着急。慢点走。”一旁搀扶着她的丫鬟一脸的关切。

仿佛是花了整整一世的时间，终于是走出了城门。那女子回眸，打量着这一座承载了自己好几年爱恨浮沉的城池。再见了…烟波浩渺的暖清湖，再见了…华丽精致的醉仙楼，再见了…宛如江南的晏然亭，再见了…深深宫廷……

恍惚之间，一滴再也忍不住的清泪从眼角滑落。

“小姐…别伤心了，不都决定要离开了么。若再总是落泪，肚里的孩子生出来也会是个爱哭鬼呢。”那丫鬟知道小姐的心伤，还是软言相劝。

抬手揩掉泪珠，吸了吸鼻子，努力展出一个微笑，就像是绽放在寒冷深夜里的瑟缩小花：“是！瞧完这一眼，我也就死心了…我们上车吧……”

马车行走在夜色之中，承载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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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江南。

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江南，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江南，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江南，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江南，诗的江南，画的江南，梦的江南。

杨太傅有一千个归隐江南的理由。跟北方的凝重完全不一样，怎样的百炼成钢在吴门烟水之中都能化成绕指柔情。宦海浮沉几十载，也真是庆幸有这么一份宁静的心绪才能熬到平安致仕。作为太傅，并且后来又是诸位皇子的老师，很难不卷入储位之争。杨太傅不仅年轻有为，而且懂得明哲保身，在最辉煌的时候归隐，来到这梦里水乡——苏城，拥一座小小庭园，设一间小小书院，安度晚年。

但是哪里会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呢？杨太傅与夫人迟迟没有子息，杨夫人从花信之年开始盼，唯恐把自己人老珠黄，膝下却无人承欢。上天垂怜，在杨太傅已到了不惑之年，杨夫人终于给他诞下千金。

女儿是生在暮夏时节。院子里一池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都凋谢了，只留秋雨打残荷。杨夫人怜惜荷花，便给女儿起了“忆菡”的名字。小丫头粉雕玉琢，雪肤花貌，再加上是中年得女，杨太傅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捧着。忆菡生在江南大户，长在书香门第。长大后定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杨夫人产下女儿后不到两年，许是人生的期盼得到了圆满，在一个冬季的雨夜病重过世了。曾与夫君相约每年忆菡的话语也成了遗憾。她走完了三十六年的人生，留下襁褓中的忆菡和父亲相依为命……

杨太傅感觉到，在抚养一个女儿的时候时间过得比教书快多了。仿佛自己只是写着字帖，提笔蘸墨时候的偶尔一抬眼，抱在手里哄着睡觉的女儿就出落成了少女。娉娉袅袅十三余，

因为没有了母亲，忆菡就爱跟着父亲一起舞文弄墨，虽然才只有十来岁，但是诗词歌赋都是通晓得很。而且尽管没有母亲，忆菡作为名门闺秀的修养却一点也没有落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针黹女红样样精通。

女儿长大了，杨太傅也重新开始张罗起书院是事物来。但是毕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难免心力不足。不过书院里的学生都是进过杨太傅本人严格筛选的，所以也还算省心。

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节。杨太傅拿着青花瓷茶杯用盖子撇了撇茶叶，斜倚亭柱看着忆菡在与丫鬟霜降下棋，院子隔壁就是书院里琅琅书声，触目是江南大好的青山碧水。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呢？

书院里的少年都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对于师傅家里这位大小姐，多少都有耳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佳人，耳闻了不免就会开始产生思慕。只可惜啊，真真是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知。杨小姐甚少露面，这佳人难求可不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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